康迪克特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
他总是会梦见那场大火,紫色的蝴蝶在那人的指尖化为灰烬,她就像一幅画一样,被火光缓缓灼烧,吞没。
即使在烈火的焚烤之下,她还是在对着自己笑着。
紫色的眼瞳中情绪复杂,缓缓流出了两行清泪,却没有任何怨恨的情感。
而他就站在不远处,却遥不可及。
一切都是为了教国。
康迪克特缓缓睁开眼。
梦到那个人并不是噩梦,只会在精神上有些疲劳,就像是她还在看着自己一样。
他披上平日里穿的黑衣,大踏步的走出门。
今天是枢机会开会的日子,身为领袖的他不应该迟到。
……
瓦伦西亚城的天空晴朗无比,坐在院子里,抬眼就能看到清澈的天空,让人心旷神怡。
我望着天空正出神,突然听到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回头看去,一道似曾相识的敦实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个面容慈祥的婆婆,矮胖矮胖的,眉上还有一个痣,手里抱着一个纸袋。
她进门之后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我,而是向着屋内喊了一声。
“埃米!”
“婆婆!”刚刚那个小女孩一脸兴奋的跑出来,扫帚随手丢在一边,笑着跑到婆婆面前,接过纸袋看了一眼,“谢谢婆婆!”
“这是给听话的埃米的奖励,诶你慢点儿……”
婆婆抚摸着小女孩的头,面上的笑容充满了慈祥。
她抬眼间看到了我,旋即揉了揉眼镜,“婆婆我啊,年纪也是大了,这眼怎么就开始花了呢……”
“啧啧啧,你该不会是‘失宠’了吧。”锄头很不合时宜的冒出来一句。
我直接把它屏蔽了。
我朝她们笑了笑。小女孩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牵着婆婆指了指我这边,“婆婆,这个大姐姐说要见你……诶,婆婆你怎么了?”
婆婆走向我,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碰碰我,却又怕把我碰碎似的。
“小……尤诺?你……真的回来了?”她似乎终于确认了我这个人的真实性,旋即又恢复了那慈祥的笑容,“回来就好啊,回来就好啊!进来吃饭吧?”
她牵着我的手进了屋门,动作也很自然,就像是很熟悉的样子,我瞥见她的另一只手在脸上悄悄抹了一下。
饭间,我坐在婆婆对面,她身边的小女孩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像一只快乐的小麻雀。婆婆总是笑着回应她,只是每当她问起桌对面那个大姐姐的事情的时候,婆婆总是笑着搪塞过去,不时看着我,眼神中充满担忧。
等到小女孩吃完,婆婆示意我坐在这里等着,她牵着小女孩到屋里,哄着她睡下了,再走出来,带上门。
她泪眼婆娑的走过来,抱着我。
“你真的回来了?小尤诺?”
……
康迪克特感觉很头疼。
那帮枢机卿不停的为了一些事务争吵,有人在鼓动战争的同时却不愿意出钱出力,有人则干脆是反对战争。
一边的修士为他披上风衣。
他觉得和这些人谈论事情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情。如果那些枢机卿能有赛尔斯一半明事理就好了。
圣奥古斯丁那边的裁判事务也变得多起来了。教国面临的战争压力日渐沉重,格尔木前线的审判骑士团人数极少,只能配合当地骑士作战,他们本来也不是为了战争打造的骑士团,追求的都是个人实力。
往遥远的莱阳港运输战争物资也是一笔巨额的支出。物资舰船必须破除莫洛夫港口的海面浮冰,再奔赴几百里之外的莱阳港停靠,由那里驻扎的骑士卸下后再运输到勒石关,其间花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
沉重的战争消耗导致教国只能提高纳税数额,但康迪克特很清楚教国的民众们能承受的极限。那个极限就快要到了,特兰西瓦教区已经出现了反对日益沉重的赋税的声音,那个地区相对整个教国而言比较贫瘠,民众的生活条件并不是很好,农牧产业都不怎么发达,因此也是最先提出不满的地方。
他望向窗外,圣城的天空还是湛蓝色,万里无云。
一片祥和。
……
面前的老人泪流不止,这让我显得手足无措,只能先扶着她坐在椅子上。
“我不清楚什么教会和异教徒的恩恩怨怨,可是你明明是个很乖的孩子……几乎从来不大声说话的好孩子……怎么可能是异教徒呢……他们非要带你走,婆婆拦不住他们啊……看到你和他们战斗,被他们……婆婆不敢想啊……”
看着面前老泪纵横的婆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她的记忆仍然是模模糊糊的一片白影,我总是想不起来。
可是看到她哭得那么伤心,我也不忍心问出你是谁这种话来,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期望着她能平静下来。
在与婆婆的交谈中我确认了,之前是她照顾了我一段时间,随后就爆发了与异教徒和圣殿骑士的战斗,而她则被接到了瓦伦西亚城,教会很慷慨的——或许其实是看在大麻烦的面子上,为老人划拨了一处宅子,让老人住了进去。
婆婆在这里住了下来,很快就和附近的街坊邻居打成一片,还收留了一个萨尔村的孤儿,就是那个叫埃米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开始很不信任这个胖婆婆,但很快就在婆婆慈祥的笑容下变得百依百顺,现在除了婆婆去教堂的时间以外和婆婆几乎形影不离……
突然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婆婆问我最近的近况如何,我自然是不能直接说的,只说刚刚从圣城回来,在那边的半年过得很好。
“小尤诺啊,”婆婆握着我的手,“婆婆不知道小尤诺有多么厉害,能和骑士大人们有来有回,婆婆也不会过问你都经历了什么。”
她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婆婆这儿永远会给你留一间屋子,你随时都可以回来……婆婆不会留你的,知道小尤诺的身份并不是普通人……婆婆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老人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让我很是手足无措,或者说我根本就不会应付这种情况,这时候我倒是觉得大麻烦虽然厉害,但真的很容易糊弄过去。
唉,看来这位婆婆对曾经的我相当上心,可惜我却忘了很多。
我仿佛听到了去塞德娜教区的海边买套房子过小日子的梦想破碎掉的声音。
怎么办啊,根本没有办法对这个婆婆不管不问……
这个晚上我睡得很不错,没有再梦到那些奇奇怪怪的白影。
次日清晨,当我醒来的时候,婆婆已经出门了,桌上还留着做好的热气腾腾的早点。
那个叫埃米的小女孩就坐在我对面,好奇的眼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喂,”看到我不搭理她,她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了,“大姐姐,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呀?”
“尤诺。”
“你是婆婆的什么人呀?”她很好奇的凑过来,“婆婆对你真好啊,一大早的就去教堂为你祈祷去了……”
“不知道。”我确实不清楚,说不定我是她捡回来的呢,也许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嘁,真没意思。”埃米嘟了嘟嘴,大概是觉得我的话真的很少,也不再打算和我聊什么,自顾自的吃着面包。
“不愧是小尤诺,这看着就是一座冰山呐啧啧啧……不过我感觉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锄头说的话总是莫名其妙。
“故意不搭理这小女孩儿!”
“为什么我要故意不搭理她?”搞笑,她又不是我的什么敌人,我没事给她什么脸色看?她又没拦着我去见婆婆……
“啧啧啧,小尤诺啊,你就是在嫉妒人家。”
“闭嘴。”真烦,我又不知道婆婆是我什么人,我嫉妒那个小女孩儿?开什么玩笑。
“现在的孩子们真不坦率……”锄头的声音慢慢消失。
……
奥诺雷从没有这么愤怒过。
他追出去一大段,却一无所获,等他再回头,既见不到之前袭击的老者,又见不到那孩子。
就像是联起手来戏耍了他一番。
很生气,非常生气,没处发泄的那种。
他可是堂堂的圣殿骑士!整个教国都几乎无人可敌,何曾受过这种气!
他盯着马车旁边的那棵树,之前的交战已经摧毁了附近的所有树木,只有这一棵还勉强站着。
抬起手来,无处宣泄的狂暴风力乱流将树木绞碎,木屑飞溅开来。
他只是想带着那孩子回圣城而已,而且根本没有任何恶意!
怎么可以这么难啊!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奥诺雷不明白啊……
当然,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那孩子一定是回瓦伦西亚城或者檀田村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去了甘洛婆婆的家里。
奥诺雷一边往回赶一边在脑海中分析着现在的情况。
这么一耽搁估计那孩子如果是去瓦伦西亚城的话现在应该都快到了。
那老人家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这下可好,二人一旦见面,老人肯定是不愿意再轻易放手了,更别说还是那些教会的人想带孩子走。
得,他不仅要负责引导那孩子,同时还要做好劝慰老人的工作。
说白了就是既当爹又得当儿子。
他奥诺雷好像是个圣殿骑士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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